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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(4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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急聲道:“老爺,您胳膊還受著傷呢,快把六娘放下來,讓丫頭們扶她進去就是了。男人的血最是寶貴,您只顧抱著她,倒不顧惜自己了。”

西門慶不理會,大步進了院子,把李瓶兒放在床上,頭也不回地問:“玳安,大夫請來了沒?”

花童小聲道:“去請了,一會兒就該來了。”

“嗯。”西門慶一臉不善,坐在床沿,緊緊握著李瓶兒的手。

伺候李瓶兒的幾個丫頭忍不住想上前察看,官哥兒邊哭邊伸出手想往床上撲,西門慶對惠慶道:“你抱著官哥兒出去玩,不要讓他在這裏哭鬧。”

惠慶紅著眼眶,抱著官哥兒出去了,繡夏和繡秋趕緊拿著幾樣小玩具跟出去逗哄。

繡春額頭有傷,寺裏的僧人給她抹了藥,在額前纏了一圈白布裹著傷口。潘金蓮捂著嘴哭道:“六姐姐這是不行了嗎?繡春連孝都戴上了!”

吳月娘和孟玉樓齊齊抖了一下,早晨出去還活蹦亂跳的,下午回來就死了?世事變化太無常了。

孫雪娥捂著胸口,暗暗慶幸:多虧我沒跟著去,不然現在死的可能就是我了。

繡春狠狠地瞪了金蓮一眼,沙著嗓子道:“瞎說什麽!六娘好好的呢!”

西門慶深吸口氣,正要發作,恰好小廝在門外稟報大夫來了,他便朝外喊:“快讓他進來!”又對一眾女人道,“你們出去避一避。這裏人太多,吵得大夫心裏不安靜,診錯了脈算誰的?”

吳月娘只好領著眾人避到側間。

吳月娘小聲罵金蓮:“你這張嘴……明知老爺臉色不好,你還盡朝晦氣的地方說。”

金蓮嘻嘻一笑:“我沒看清嘛。”

大夫進來,診了脈,驗過傷口,涮涮幾筆開好藥方,花童趕緊捧著藥方去鋪子裏抓藥。

大夫又給西門慶治了傷,抹上藥,用紗布細細裹了,囑咐傷處不要碰水,這才拎著藥箱告辭。

西門慶讓玳安奉上診金,並送大夫出去。

他親手替李瓶兒抹上外用藥,又喊繡春快去熬藥,然後趁著熬藥的時間帶著吳月娘她們去了上房。

西門慶坐在上首,怒目看向潘金蓮。

潘金蓮心裏緊張,仍然強擠出一絲笑,討好地說:“原來六姐姐沒事,只是昏過去了,只怪我眼瞎,一時沒看清竟然就亂嚷。”

吳月娘拍著胸口,佯斥道:“你呀,總是這麽沖動,仗著嘴快不知得罪了多少人。我們是去上香的,自有佛祖保佑,禍事還輪不著我們呢!”

孟玉樓和李嬌兒一起點頭。

吳月娘又問:“老爺,您的胳膊要不要緊?有沒有大礙?”

西門慶搖搖頭,表示自己還好。

月娘:“武松……這事怎麽樣了?要不要報官?我看他心思歹毒,留著不是件好事。不如還是報了官,讓他去充軍罷了。”

西門慶嘆了口氣,不想嚇到她們:“我沒打算報官。這事鬧大了對六娘不好,再說,他也只是傷了我的胳膊,能關幾天?再放出來還不照舊是仇家?罷了,罷了,你們也別擔心,回頭我找人牽線說合,隨他提什麽要求,只求能把這個結解開。”

吳月娘松了一大口氣:“我們多給他些錢,只要銀錢給得足,有什麽事不能了的?”

潘金蓮不太讚同,反對道:“這樣的兇人放在外邊,清河縣還有安寧日子?老爺,武松可是落在你手裏了?這回發配得遠些吧,最好讓他這輩子都不要再回來!”

西門慶輕笑一聲,目光沈沈地看向金蓮,冷冷地說:“你倒是不念舊情。我聽人說,當初你不是很想勾搭他?”

“哪有的事!”金蓮揮了揮手帕,挺直腰身,“那廝一看見模樣好的女人就起那骯臟的壞心思,我避他還來不及呢!”

“金蓮,”西門慶看著她,“我之前是不是說過,若你再不識趣,這份衣食可就沒了?”

“老爺,”金蓮蹭地站起來,“你講話也得憑著良心,我今天可沒惹事。你和六姐姐是被武松傷的,關我什麽事?你若心裏不順氣,就狠狠打他一頓板子,是生是死由天命罷了。”

“呵呵,”西門慶語氣越來越涼,“你跑得倒是快,卻忘了陳姐夫。他替你擋了一劫,挨了武松好幾腳,磕得頭破血流呢!僧人將他救醒的時候,他還滿嘴嚷‘五娘呢?五娘為什麽要推我……’”

吳月娘一臉怒色,瞪向潘金蓮。這個女人又在敗壞府裏的名聲了?

孟玉樓低下頭,李嬌兒抿著嘴角偷笑。

潘金蓮強作鎮定道:“我只是出去隨便走走。去之前就請示過大姐姐,得了她的同意我才出去的。誰知道一出去就撞見陳姐夫,他非要扯著我說話,我不依。他是誰,我又是誰?他就算有話也不該對我講。可他不肯走,我被他纏得躲不過這才推了他一把。誰知道什麽武松?”

吳月娘臉色稍霽,顯然是信了她的話。

西門慶早就領教過她的花言巧語,也不和她爭辯,又問:“繡春為何說是你哄騙她和六娘往武松那邊走?若不然,她們怎麽會落到武松手裏?武松又不認得她們,就算胡亂抓人也不是這種抓法。”

其他人齊齊疑惑地看向潘金蓮。

潘金蓮撲到西門慶腳邊,抱住他的大腿開始痛哭:“老爺是信我還是信那丫頭的?她說什麽就是什麽了?我要是看到武松,能不搶著告訴老爺?誰還有那閑功夫同一個丫頭搭話!她自己沒護好主子,反倒汙賴到我頭上!誰知道是不是她不懂禮惹火了武松,才把六娘抓走的?”

吳月娘一聽,挺有道理啊,正想幫金蓮說兩句話,西門慶冷冷道:“你就算把天說破,我也不會信你了。你還是出府吧!我原先想著,只要你不再犯錯,不丟府裏的臉面,我就養你至老死。你大概是過不慣這樣的苦日子吧?也好,我就成全了你。”說完,他喊門外的玳安,“玳安,馬上將潘姥姥喊來,讓她領女兒回家。”

潘金蓮怔住了,不敢相信這是真的。

吳月娘等人俱被嚇得傻楞住,都說不出話來。

西門慶一腳踹開潘金蓮,抽回腿道:“我讓你老娘來領你走,是給你面子。你若不聽話,我就喊媒人來把你賣了!”說完,他估摸著繡春的藥該熬好了,起身就走。

金蓮怔忪地癱在地上,其他女人一聲不敢吭,個個如同石雕泥塑一般。

西門慶大步生風進了李瓶兒的院子,接過繡春遞來的藥碗,放在嘴邊吹了吹,看了她一眼道:“你也受傷了,回頭我讓玳安送一盒藥膏過來。”

“謝謝老爺。”繡春剛受了驚,嗓子還有些沙啞。

李瓶兒昏迷未醒,好不容易才灌了半碗藥進去。西門慶放下藥碗,道:“罷了,說不定晚些她就能醒。你們好生看著,我過會兒再來。”然後,他又去了上房。

西門慶一進上房,上房裏的人又重新活了過來。

吳月娘上前關心地問:“老爺可是去看六娘了?她好些了沒?”

西門慶坐到上首的椅子上:“還昏迷著,用了藥,要不了多少時候也該醒了。”他看向下面的金蓮,金蓮傻楞楞地看著他,好半晌才從嗓子裏憋出一聲嚎哭。

她邊哭邊罵:“當初是你相中我,非要擡我進府,現在又不認人了,要把我打發出去!你好狠的心!”

西門慶喝著丫頭送上來的茶,恍若未聞。

這時,得了信的潘姥姥一臉惶恐地進來了。

她一進門就朝西門慶下跪,哭道:“老爺,好老爺,我家女兒做錯了什麽事?還望您看在她盡心盡力伺候您這麽久的份上,原諒了她罷!”

春梅在一旁哭得不能自已。

李嬌兒幸災樂禍地偷笑著,孟玉樓心裏惻然,用手帕抹著眼睛。

吳月娘想勸又不敢勸,只能心裏焦急,在一旁幹坐著。

西門慶放下茶盞,不管跪在地上的潘姥姥,看著眾人道:“我原先想著只要你們不犯錯,我就好好養著你們。但現在看來是不成了,我可不想養出仇人來!”

他朝小玉使了個眼色,小玉趕緊上前將潘姥姥扶起來,西門慶對她說:“你女兒心大,我西門府太小,關不住她。你今天領了她走,回頭她嫁人還是怎麽樣,都由你們,不必顧慮我這頭。她屋裏的衣服首飾箱籠,全都給她,也是大家相交一場。我這裏另備20兩銀子的嫁妝錢,算是我提前替她添妝。”

潘金蓮聽到這裏,知道已無可挽回,便破口大罵:“你好狠的心,一點舊情也不念!枉我當日掏心掏肺的對你!我走不要緊,我洗幹凈眼,看你將來能有什麽好下場!”

潘姥姥聽見金蓮如此放肆地說話,嚇得連哭都忘記了,趕緊去捂金蓮的嘴。

惹火了西門老爺,那些東西你還想不想拿走了?

其他人都不敢說話,唯獨吳月娘憑著正妻的身份,皺眉教訓金蓮:“老爺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,你何苦咒他?你的心腸也太壞了。”

西門慶說要趕誰走,沒人敢強留。

潘姥姥不敢放松,一邊捂緊那張惹禍的嘴,一邊硬拖著嗚嗚咽咽的女兒往外邊走,準備去她屋裏收拾東西。

西門慶叫住她:“我提醒你一聲,雖然武松不足為懼,但你還是小心些,莫要再見他,小心被他騙了。”

他的好心沒換回潘金蓮的感動,只見她把頭一揚,掙脫開潘姥姥的手,硬氣道:“我這條命不值錢,我活一日就快樂一日,哪怕將來死在臭水溝裏又怎樣!”

潘姥姥連連告罪,硬拖著金蓮下去了。

李嬌兒見金蓮果真要被趕出去,心裏高興得如同開鍋的沸水。

等潘金蓮的罵聲越來越遠,西門慶忽然看著她,冷冷道:“你進府這些年,我自問待你不薄,沒想到你和吳二舅竟然有些首尾。”

吳月娘嚇白了臉,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弟弟和李嬌兒有一腿。

李嬌兒的臉色並不比她好多少,她馬上跪下來,辯解道:“沒有的事,老爺別聽奴才們胡說。”

吳月娘立刻幫腔:“我也相信沒有這事,我那二弟可不是這樣的人。”

“罷了,不管有沒有這事。府裏人太多,我最近銀錢吃緊,養不起大家了。李嬌兒,你還是回你李家去吧,隨你再嫁或怎麽樣,都由你自己。”西門慶喊玳安,“你去街上喊一頂轎子來,即刻把李嬌兒擡回李家妓|院去。”

李嬌兒在西門府這麽些年,養得白嫩肥胖,此刻她感到心慌不已。想求情,可是連一向受寵無度的潘金蓮都被趕走了,更何況她呢?

西門慶看著她:“你也和金蓮一樣,衣服箱籠隨你帶走,我再送你20兩銀子的添妝錢。只是,你屋裏的丫頭不許帶走,她們是好姑娘,就不跟你去妓|院那種地方了。”

李嬌兒慘白著一張臉,雙腿發軟,由她的丫頭們扶著,回去收拾東西。

西門慶又看向孫雪娥,這是他前妻留下來的陪嫁丫頭,名為小妾,其實過得不怎麽好。唉,算了,自己連潘金蓮都放過,也不差她了。

他對孫雪娥道:“以後你不必在竈上幹活,回頭我買兩個手藝好的廚娘進來。你帶著丫頭搬去對面我買的喬大戶家的房子裏住著,往後我自有安排。只是有一樣,你得記住,不要行差踏錯,不然我可就不管你了,和她們一樣也攆出去!”

老爺還活著,孫雪娥哪有那膽子作祟,撲通一聲跪下來,問道:“那我的月錢還領嗎?”

“領,你就在那邊好好住著,也算是替我看房子了。”

孫雪娥歡喜不盡,磕頭謝了。

潘金蓮、李嬌兒和孫雪娥走了,現在只剩下迎春、春梅及倚翠,倚翠是六娘那邊的人,得等她醒來再做打算,西門慶問另外兩個丫頭:“前些天,我說讓你們挑個小廝嫁了,挑得如何了?”

兩人都不出聲。

西門慶等了一會兒,嘆息一聲,是了,自家老爺收用過的丫頭,哪個小廝敢娶?

他道:“罷了,那我喊媒婆來,領你倆出去賣了。你們放心,我會交待清楚,把你們往好的地方賣,她不敢跟我搗鬼的。你們也是一樣,首飾衣服都帶走,我再送你們每人十兩銀子,往後好好過日子。”

迎春磕了個頭謝恩,春梅站著不動,滿面倔強,可她到底犟不過威嚴的老爺,等媒婆一來,硬被拖著下去收拾東西。

迎春很快就收拾好了包裹,走過去等春梅。

春梅眼裏含淚,看著變得空蕩蕩的兩間舊屋。

金蓮已經走了,潘姥姥將她房裏能帶走的全部帶走,除了那張黑漆歡門描金床。

床和首飾盒是成套的,潘姥姥雖然搬不動大床,但她能抱走盒子,於是便抱走了。如今,這床也如同她主仆倆一般,分隔兩地,再難相見。

春梅淚如雨下,抖著手開始收拾東西,小玉站在一旁陪著哭個不停。

迎春神色冷靜,如今府裏沒她站的位置,不如換個地方從頭來過。

小玉從頭上拔下一根金簪,悄悄塞進春梅手裏,哭道:“你出去了要好好的,若有機會給我捎個信。”

春梅握緊了手,點點頭,揚著頭道:“只要我這條命還在,在哪不能活?我就不信離了西門府,就奔不出一個好前程!”

媒婆見春梅說話越來越不好聽,便催促道:“行了,該走了。西門大官人發了話,囑咐我將你們往好的地方賣。放心吧,我不敢坑他的。”

媒婆領著春梅和迎春走了,小玉含淚相送到後門口。

上房裏,西門慶看著吳月娘,吩咐道:“伺候李嬌兒的兩個丫頭太嘴碎,那個夏花往年還偷過銀子,也一並賣了。這下府裏清靜多了,往後若缺人使,我再買好的進來。”然後就起身去了李瓶兒院子裏。

西門慶來得巧,李瓶兒剛醒來不久,正淚流滿面,神色恓惶地拉著繡春一遍遍地說著她的悲慘經歷。

她就像每一個剛經歷過滔天大劫的幸存者一樣,不受控制地將事情說了一遍又一遍。

她扯著繡春的袖子,嗚嗚直哭:“繡春,幸好你提前暈了,不然也得像我一樣,差點被那人活剖心肝……”

丫頭們陪著她一遍遍流淚。

官哥兒不明所以,見他娘在哭,便一手牽著小雪,一手抹著眼淚跟著哭。

小雪時不時從小主人手裏偷幾根青草吃,一旦得手就高興地咩咩叫,像給大家鼓勁似的。

西門慶走進來,一把扯開繡春,把自己往李瓶兒跟前一戳。

李瓶兒看也不看是誰,只要是袖子她就抓著。她一邊用西門慶的袖子抹眼淚,一邊哭泣:“武松好可怕,他用簪子比著我的胸口,想把我剖開呢!活剖!你知道嗎?連麻醉藥都不用!我這輩子連搶劫都沒遇到過,怎麽這麽倒黴呢?嗚嗚,我差點替老爺和金蓮死了……嗚嗚……”

西門慶輕拍她的肩膀,安撫道:“沒事了沒事了,不怕不怕。”他朝惠慶努嘴,示意把官哥兒和小羊牽出去,惠慶趕緊哄著官哥兒去花園裏溜羊。

李瓶兒一聽這聲音不對,擡頭一看,頓時大怒,紅著眼圈罵道:“西門慶!你惹下的債,差點讓我替你還了!嗚嗚……太可怕了!武松好兇殘,他要挖我心肝五臟。嗚嗚……我差點替你死了……”

想討好大領導是一回事,但為了大領導如此獻身又是另一回事了。

“我知道,我都知道。”西門慶心酸極了,一把摟住她,滿腔的感動快要裝不下。

還沒有哪個女人如瓶兒一般,肯為他以身試險,他哽咽著說,“瓶兒的好,我記得清清楚楚呢。不要怕,現在沒事了。”

李瓶兒哭得眼淚一把,鼻涕一把,扯著他的袖子擦臉,邊擦邊道:“五娘太壞了,都是她哄我們過去,不然……嗚嗚……”

“沒事沒事,我已經讓她娘領她走了,以後她是生是死都和我們無關。”西門慶繼續拍哄。

李瓶兒從他懷裏擡起頭,一雙美目哭得像魚泡眼,傻楞楞道:“五姐走了?出府了?”

“是,我把她趕出去了,以後隨她嫁人還是怎樣,和我們沒關系。”西門慶一臉真誠,堅定道。

哎呀,那可太好了!

雖然受了這一大驚,總算還有點福利。李瓶兒頓時不哭了,問:“官哥兒呢?我回來這麽久還沒見著他。”

繡夏笑道:“惠慶抱他去花園玩了。”

“嗯嗯。”李瓶兒點頭,自己又哭又鬧像個潑婦似的,沒得嚇壞了兒子。

“瓶兒,”西門慶跪在榻上,握住她的手,眼眶微紅,眼神無比真摯,“我萬萬沒想到,瓶兒肯替我擋那一石頭。我這心哪,熱呼呼的。以前是我錯怪瓶兒了……”

李瓶兒:“……”

瞎說!明明是她被武松嚇得腳底打滑,兩人才撞到了一起,她被逼無奈挨了那麽一下子,怎麽到了他嘴裏,自己竟然這麽偉大了?

“老爺!”李瓶兒大叫一聲,把自己埋進他寬大的衣袖中。

有些尷尬,可不能讓人看到我的臉,她想。

“瓶兒!”西門慶喉頭發哽,只能一下下地輕撫她的背脊。

“老爺肯來救我,我真是太感動了。”李瓶兒埋著頭,神智從惡夢中清醒,開始日常的討好領導的工作。

這時候還不趁熱打鐵在領導心中涮好感,那不是傻嗎?

李瓶兒自認不傻。

“救,一定要救!我就算拼了性命不要,也得和瓶兒死在一處!”西門慶越發感動,已經熱淚盈眶,動情的淚水順著如玉般的臉龐滑下來。

他緊緊地把李瓶兒抱在懷裏,恨不得揉到心裏去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謝謝【RETORN】、【涵谷關】、【遠遠媽】、【蕭袖血】灌溉的營養液~~

上回有兩位美人一次性灌了兩百瓶以上,時間太久遠,找不到名字了,抱歉。

按江湖規矩,應當加更~

所以,今天加更,祝大家周末愉快~

☆、第 97 章

潘金蓮哭哭啼啼, 一路喃喃吶吶地罵著, 在後門口坐小轎離了府。

她娘潘姥姥收拾了許多東西出來, 一個人拿不上, 玳安便派了幾名小廝幫著搬擡, 一路送回潘家。

小玉及孟玉樓等人有心想送一兩樣禮物給金蓮做念想,又懼怕老爺的威信, 只得默不吭聲地看著她離府而去, 從此各奔前程。

李嬌兒還沒從勁敵走了的欣喜中回過神, 自己也被攆了, 往常紅潤豐滿的臉蛋變得煞白,坐上轎時胸腔還在亂跳,兩腿顫成一團。

街上路過的行人們看著這一幕,竊竊私語起來。

有人議紛說:“西門大官人的病生得好啊!你們瞧,他一好就把小妾們都打發了。現在才知道節制, 往後清河縣的小娘子們可有福了,再不必擔心遭他毒手。”

有人搖頭:“我看不像。我前次瞧見他出門, 精神好得很,不知吃了什麽仙丹靈藥, 容光煥發, 足足年輕了好幾歲呢!這可真是禍害遺千年, 沒天理,沒天理啊。”

又有人說:“可不是!他府裏金銀滿倉,多半是看膩了吧?這是打算重新擡幾個顏色鮮亮的回府?”

有人戲笑道:“我瞧剛才出府的,是武大的老婆潘娘子和妓院的頭牌李嬌兒呢!你們要是有心又有銀子, 可以去嘗嘗!哈哈!”

旁邊一人接話道:“那潘家小娘子生了一對媚眼,一看就是吸人精血的。你瞧她那面相,那顆小黑痣專主克夫。她先是克死了張大戶,接著克死武大,西門大官人也差點著了她的道,這才打發她出府。你若嫌自己命硬只管去她家求娶。”

這些閑人到底是惜命的,一聽此言,哄得一聲各自散開了。

孫雪娥快樂得像偷油得手的小老鼠一般,興興頭頭地收拾了東西,帶著她的兩個丫頭去對街的房子裏住著。

她這才真正過上了小妾的日子,吃穿用度自有府裏包辦,每月五兩月銀準時送上,還不用她上竈幹活,兩個丫頭把她伺候得舒坦極了。

她一點也不想回府去爭寵,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。現在衣食無憂,過得不知多高興。眼見著她就開始長肉了,越來越有李嬌兒的趨勢。

李嬌兒回到李家妓|院,老鴇李三媽一見女兒被人趕回來,如同天塌了一般。

她真想指天罵娘,當年她女兒正值青春妙齡,花骨朵一般的相貌,多少人趨之若鶩,卻被西門慶花大筆銀子娶回了府,這都過了五六年了,像打發叫花子似的,20兩銀子就給她送回來了?

她真想罵上門去,討個公道,可終究不敢惹西門慶這個活太歲,只能生生咽了這口氣。

李三媽和潘金蓮心有靈犀,不約而同地將西門慶足足罵了好幾日,也不知那些天西門慶的耳朵紅不紅。

李嬌兒只難過了一日,就打起精神來。李家吃穿不愁,她倒是想得開,卻苦了李三媽。

潘姥姥見到女兒帶回家的許多衣服首飾及銀子,尋思著自己一個人的話,這些就夠她養老了。因此,她倒知足得很。

等罵過了癮,李三媽急忙忙地到處尋媒婆,打算把李嬌兒再嫁一次,得些聘禮錢也是好的,總好過閑在家裏吃幹飯。

媒婆差點跑斷了腿,因為李三媽要求高,前面有個西門大官人在那比著,她自然想把女兒往高處嫁,這樣聘禮錢才多。若是隨便嫁到哪個窮山溝,還不如讓女兒重新掛牌呢!

等了好幾日,媒婆終於給沮喪的李三媽帶來了好消息,張二官府上有意迎娶李嬌兒。

媒婆把李嬌兒說得天花亂墜,不僅將她的年紀從34歲改成了28歲,還隱瞞了她是從西門府裏出來的。

張二官張懋德並不認識李嬌兒,便聽信了媒婆的那張嘴。他自己也有些錢,並不介意花幾百兩娶個出眾的粉頭回家。他先去妓|院見了李嬌兒一面,歇了一夜,第二天就痛快答應娶她進府。

李家歡喜不盡,誰知張二官剛從妓|院出來,應伯爵忽然攔住他,當街深深作揖之後,應伯爵道:“張二官人,你可知這李嬌兒之前是在誰府上的?”

張懋德停住腳,問:“誰府上?”

應伯爵朝西門府的方向拱拱手,道:“是我大哥西門大官人府上的。”

張懋德咽了下口水,心裏一陣後怕,頓時對應伯爵感激不盡,道:“多謝兄弟提點我,不然惹出禍事來還不曉得由頭在哪呢!這位兄弟,你可有時間?不如我們找家酒樓坐坐?”

應伯爵正巴不得他這句話,當即應了。

張懋德找了一家很上檔次的酒樓進去,挑了張幹凈桌子坐下,吩咐酒保只管上好酒好菜。

少頃,雞鴨魚肉大盤大碗地拿上來,並一大壇好酒。

應伯爵最近在西門府吃了好多回的閉門羹,他想不明白一向待他與眾不同的西門慶為何突然變了態度,但全家的生計總得有個著落。

雖然勾搭不上西門慶,好歹清河縣的有錢人並不止他一個。所以,他這才瞄上了張懋德。

應伯爵機靈,酒上來後,先倒了滿滿一杯遞給張二官,道:“小弟敬大哥一杯!”

張懋德連稱不敢。

應伯爵奉承道:“要我說,這清河縣除了我西門大哥,就屬張二哥您最有氣度!”他瞇起眼睛,活神仙上身似的評價道,“天庭飽滿,將來必有後福啊!”

張懋德高興起來,道:“那就借小弟吉言了。來,我也敬你一杯,今日若不是你,我差點著了李家的道。”

雖然他不介意穿西門大官人穿過的破鞋,但萬一西門大官人介意呢?他雖有些家底,到底不是官身,哪裏敢和西門慶比?

好些天了,應伯爵終於吃上了一口像模像樣的好飯菜。

他夾了一塊煨得酥軟香膩的紅燒肉,小心放進嘴裏,細細回味,聽了張懋德的話便道:“這不能怪你,媒婆的那張嘴,死人都能給說得活過來!她們肯騙你,說明你有價值。怎麽不見她們去騙街邊的混混乞丐?一般人想被她們騙還沒那個本錢呢!”

張懋德笑瞇了眼,深感應伯爵是個很有趣、很會說話的人。

應伯爵善於調動氣氛,又極會吹捧奉承人,不出一頓飯的功夫,兩人就好得如同親兄弟一般了。

散席後,張懋德聽應伯爵說自己沒什麽差使,家裏沒進項,便掏出五兩銀子,遞給他,道:“這點銀子不值什麽,就當我補給你兒子的滿月禮。”

應伯爵假意推卻,兩次三番之後才假作為難地收下。等送走張懋德,他把五兩銀子托在手心拋著玩,暗道:雖然能勾上張二官,但大哥那頭還是不能放松了。既然大哥不想見人,那我就多叫些人,一起上府去。就不信大哥能任由他們一群大男人蹲守在府門口?

應伯爵回了家,把五兩銀子交給他娘子做生活費,然後出門去找常時節。

他對常時節說:“我打聽得知,前些天大哥府裏的人去永福寺上香,結果遇到武松那廝來挑釁,害得大哥受了傷。我想著,我們是不是買份禮上門看望看望?”

常時節驚訝道:“還有這事?哎呀,武都頭豈是好惹的?大哥沒趁此把他關進牢裏?”

“沒呢,”應伯爵搖搖頭,“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。男子漢大丈夫,要做就該做絕,留著野草來年春風一吹,又發芽了。”

常時節不關心這個,他更關心要送什麽禮。因為他窮,拿不出錢買好禮。

應伯爵道:“他受了傷,怕是要忌口的,大魚大肉就不必了,再說他也不會稀罕。我們只買兩盒好消化的點心帶去,也是我們的心意。”

常時節松了口氣,道:“也好,明日你早些來,我們一起過去。”

西門慶胳膊上的傷雖無大礙,但他抱著胳膊說自己疼得不得了,還以此為由,晚上想賴在李瓶兒院子裏。

李瓶兒現在看到他就氣不打一處來,要不是他,自己能受這番驚嚇?

因此,鐵了心地要將他趕出去。

西門慶不服氣,賴在床邊,委屈地說:“要不是我去救你,明年今日就該去五裏坡的墳頭看望你了。”

李瓶兒一噎,她心裏也是有些感動的,但卻學不會以身報恩那種做法。

她用手帕半遮著臉,輕輕啜泣:“老爺,我的心現在還怦怦亂跳呢!心肝五臟也不踏實,總擔心下一刻就會被人給挖出來。”

她用手撫著胸口,臉上既震驚又害怕:“聽說,他們還吃人肉的?”

西門慶聽得心酸極了,她的哭聲把他的心擰成了一團,趕緊哄道:“不吃,不吃人肉。他們再怎麽猖狂,還有你家老爺我擋在你前面呢!你放心,我不會胡來的,就在這守著你,等你睡熟了我再走。”

他拍拍自己堅實寬厚的胸口:“你瞧,我這麽結實能打的人給你守夜,不比繡春那個一棍子就暈了的更讓人放心?”

李瓶兒被他說動了,武松還沒歸案,鬼知道他半夜會不會跳進來把滿府人都給殺了,連小雪也不放過?不過,武松現在離她有些遠,她更擔心近在咫尺的西門慶會恃恩求報。

“真的?”李瓶兒怕他會半夜發情,雖說胳膊被紮了一簪,但對西門慶來講,就算沒了雙手,他也能辦成事啊。

“真的!我一個男子漢,還騙你不成?”西門慶說得信誓旦旦。

“那好吧,我先信你一回。你要是騙我……騙我……”說著說著,她就睡著了。只怪她剛醒來哭得太厲害,耗光了力氣,又喝了大夫開的安神藥,竟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。

西門慶見她已睡熟,對一旁的繡夏道:“你去側間歇著,等會兒我要走的時候再喊醒你。”

繡夏沒有猶豫,轉身去了側間,支棱起耳朵聽著這邊的動靜。

西門慶拂了拂李瓶兒臉頰旁的碎發,輕輕揉了揉那張白凈素臉,滿足地嘆了一口氣,就著桌旁的燈燭細細端詳著她,像看不夠似的。

直到醜時初,他才遵守諾言回了書房歇著。

歇不到三個時辰,卯時初,他又趕來了。

李瓶兒仍在熟睡,交班的丫頭還未醒,繡夏守在李瓶兒的榻前,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嗑睡。

見老爺進來,繡夏揉揉眼睛,正想行禮,西門慶止住她,悄聲道:“你下去吧,小聲些,別吵醒瓶兒。”

繡夏楞了楞,輕手輕腳地出去洗臉醒神。

繡春因為受了傷,昨夜大家都不許她值夜,她便睡得早,因此醒得也早。

她剛出屋就見繡夏走出來,她道:“繡夏,你去歇著,我來。”

繡夏搖搖頭:“你的頭還疼不疼?今天再歇一天吧,有我和繡秋呢。老爺來了,我去泡茶。”

“啊?”繡春看著黑麻麻的天色,奇道,“老爺昨晚沒回前院去睡?”

“回了,剛來。”

“嘖嘖,醒得比我這個睡了七八個時辰的人還早,老爺真厲害!”繡春一臉真誠道。

繡夏泡了茶來,西門慶也不喝,又開始他的凝望大計,一直癡癡傻傻地看著李瓶兒。

這就是他的瓶兒,雖說之前表現得對他冷冷淡淡,其實打心底是關心他的呢!西門慶一邊想一邊搖頭自樂,忽地想起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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